那些温和的指点、耐心的教导,难道都是假的吗?
可如今,他只说了这一句,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。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,深深扎进她的心里。他的话,听在她耳中,却像是在指责她轻浮,指责她不知礼数,指责她逾越了本该守住的界限。
可她并不是不知礼数啊。
她只是……只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兄长,当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。
她以为,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至少还有宋家的人愿意对她温柔以待,愿意给她一丝温暖。
她以为,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那些冰冷的规矩,成为了彼此可以依靠的亲人。
姜月盈此刻满心懊悔,恨自己为何这般贪心。
别人对她稍好一点,她便忍不住想要靠近,想要依赖。
她恨自己为何总是将情感寄托在他人身上,仿佛只有这样,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。
可江景泽已经不在了,旁人凭什么还要纵容她?
她又哪来的家人呢?
穿越前,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离世,留下的房子给了亲戚,亲戚才勉强照顾她。
如今宋景泽也走了,他们都不在了。
这世上,可不就只剩她孤身一人了吗?
姜月盈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鼻头一阵酸涩,她紧紧咬着下唇,睁大双眼,努力控制着自己,不让眼睛眨动一下,生怕眼中聚集的水雾滑落下来。
她只觉得周身僵硬,心被紧紧揪着,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她用尽全身力气转身,用尽最后一丝尊严,低低开口:“对不住,是我逾越了。”
说完,她快步走出房门,眼泪再也忍不住,簌簌滑落。
青峰见状,一脸惊讶:“大奶奶?大奶奶您怎么哭了?”
姜月盈没有理会他,大步离开,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她关上门,关上窗户,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。
青峰守在门口,心中满是疑惑。这两日,二爷几乎跑遍了整个姑苏,仔细勘察每一处水域,连马匹都累得换了几匹。二爷一刻也不曾停歇,他也只能跟着奔波。他看得出二爷心情沉重,却始终摸不透其中的缘由。
今日好不容易回来得早些,怎么又把大奶奶惹哭了呢?
青峰壮着胆子走进房间,只觉屋内的温度仿佛比外面低了好几度。
宋眴低着头,紧握着那一叠字帖,拳头攥得紧紧的,指尖都泛白了,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“二……二爷……大奶奶哭得厉……”
青峰叹了口气,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。
宋眴握着字帖的手愈发用力,青筋暴起,甚至微微颤抖着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字帖上的字迹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脑海中全是姜月盈方才转身离去的背影,那微微颤抖的肩膀,那低垂的头,还有她最后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“对不住”。
他好不容易才让她的生活有了些许光亮,不再整日消沉;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惧怕自己,每次看到他都能露出带着笑意的小脸。
可如今,他却因害怕她发现自己那不光彩的心思,亲手将她推了回去。
他不敢看她,不敢靠近她,生怕自己那些压抑已久的念头会冲破理智的牢笼,暴露在她面前。他怕她厌恶,怕她唾弃,怕她从此再也不会对他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。
更怕她觉得,连自己都要欺负她,才会生出那般见不得人的心思。
这一夜,芳菲苑不见一丝光亮。
而韶华院的灯却亮了整夜。
宋眴一篇又一篇地写着字帖,试图让自己心静下来,试图只把她当成自己的嫂嫂,试图扼杀那些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念头。
可是,字帖堆叠如山,天都亮了,他的念头却丝毫未减。
他想护着她,想把她圈在身边,想让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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